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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经第五十五篇淇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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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时间:2020/10/12 10:35:3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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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作品介绍]

[注释]

[译文]

[赏析一]~~[赏析五】

淇奥

[诗经·国风·卫风]

瞻彼淇奥,绿竹猗猗。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,瑟兮僴兮,赫兮咺兮。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。瞻彼淇奥,绿竹青青。有匪君子,充耳琇莹,会弁如星。瑟兮僴兮。赫兮咺兮,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。瞻彼淇奥,绿竹如箦。有匪君子,如金如锡,如圭如璧。宽兮绰兮,猗重较兮。善戏谑兮,不为虐兮。

[作品介绍]

《国风·卫风·淇奥》是《诗经》中的一首赞美男子形象的诗歌。为先秦时代卫地汉族民歌。此诗共有三章,每章九句。采用借物起兴的手法,每章均以“绿竹”起兴,借绿竹的挺拔、青翠、浓密来赞颂君子的高风亮节,开创了以竹喻人的先河。全诗运用大量的比喻,首章的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到第三章“如金如锡,如圭如璧”表现了一种变化,一种过程,寓示君子之美在于后天的积学修养,磨砺道德。

先秦时代,正是中华民族不断凝聚走向统一的时代,人们希望和平、富裕的生活。在那样一个时代,人们自然把希望寄托在圣君贤相、能臣良将身上。赞美他们,实际上是表达一种生活的向往。《淇奥》便是这样一首诗。据《毛诗序》说:“《淇奥》,美武公之德也。有文章,又能听其规谏,以礼自防,故能入相于周,美而作是诗也。”这个武公,是卫国的武和,生于西周末年,曾经担任过周平王(前—前年在位)的卿士。史传记载,武和晚年九十多岁了,还是谨慎廉洁从政,宽容别人的批评,接受别人的劝谏,因此很受人们的尊敬,人们作了这首《淇奥》来赞美他。

[注释]

⑴淇:淇水,源出河南林县,东经淇县流入卫河。奥(yù):水边弯曲的地方。

⑵绿竹:一说绿为王刍,竹为扁蓄。猗(ē)猗:长而美貌。猗,通“阿”。

⑶匪:通“斐”,有文采貌。

⑷切、磋、琢、磨:治骨曰切,象曰磋,玉曰琢,石曰磨。均指文采好,有修养。切磋,本义是加工玉石骨器,引申为讨论研究学问;琢磨,本义是玉石骨器的精细加工,引申为学问道德上钻研深究。

⑸瑟:仪容庄重。僩(xiàn):神态威严。

⑹赫:显赫。咺(xuān):有威仪貌。

⑺谖(xuān):忘记。

⑻充耳:挂在冠冕两旁的饰物,下垂至耳,一般用玉石制成。琇(xiù)莹:似玉的美石,宝石。

⑼会弁(guìbiàn):鹿皮帽。会,鹿皮会合处,缀宝石如星。

⑽箦(zé):积的假借,堆积。

⑾金、锡:黄金和锡,一说铜和锡。闻一多《风诗类钞》主张为铜和锡,还说:“古人铸器的青铜,便是铜与锡的合金,所以二者极被他们重视,而且每每连称。”

⑿圭璧:圭,玉制礼器,上尖下方,在举行隆重仪式时使用;璧,玉制礼器,正圆形,中有小孔,也是贵族朝会或祭祀时使用。圭与璧制作精细,显示佩带者身份、品德高雅。

⒀绰:旷达。一说柔和貌。

⒁猗(yǐ):通“倚”。较:古时车厢两旁作扶手的曲木或铜钩。重(chóng)较,车厢上有两重横木的车子。为古代卿士所乘。

⒂戏谑:开玩笑。

⒃虐:粗暴。

[译文]

看那淇水弯弯岸,碧绿竹林片片连。高雅先生是君子,学问切磋更精湛,品德琢磨更良善。神态庄重胸怀广,地位显赫很威严。高雅先生真君子,一见难忘记心田。

看那淇水弯弯岸,绿竹袅娜连一片。高雅先生真君子,美丽良玉垂耳边,宝石镶帽如星闪。神态庄重胸怀广,地位显赫更威严。高雅先生真君子,一见难忘记心田。

看那淇水弯弯岸,绿竹葱茏连一片。高雅先生真君子,青铜器般见精坚,玉礼器般见庄严。宽宏大量真旷达,倚靠车耳驰向前。谈吐幽默真风趣,开个玩笑人不怨。

[赏析一]

《诗经》中有许多人物的赞歌,称赞的对象也很广泛。其中重要一类被称颂的对象,是各地的良臣名将。《淇奥》就是一曲形象的赞歌,而时间、地点、人物的指涉性不强,因此可以说,诗中形象并非实指,而是周王朝时代一个品德高尚的士大夫,具有泛指意蕴。全诗分三章,反覆吟咏。但在内容上,并不按诗章分派,而是融汇赞美内容于三章之中。这是因为诗歌本身比较短小,不能长篇铺叙,无法按称颂对象的各个方面一一分述,只能混涵概括,点到为止。同时,三章内容基本一致,就起了反复歌颂的作用,使听者印象更加深刻。

《淇奥》反复吟颂了士大夫几个方面的优秀之处:首先是外貌。这位官员相貌堂堂,仪表庄重,身材高大,衣服也整齐华美。“充耳琇莹”、“会弁如星”,连冠服上的装饰品也是精美的。外貌的描写,对于塑造一个高雅君子形象,是很重要的。这是给读者的第一印象。其次是才能。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,文章学问很好。实际上,这是赞美这位君子的行政处事的能力。因为卿大夫从政,公文的起草制定,是主要工作内容。至于“猗重较兮”、“善戏谑兮”,突出君子的外事交际能力。春秋时诸侯国很多,能对应诸侯,不失国体,对每个士大夫都是个考验。看来,诗歌从撰写文章与交际谈吐两方面,表达了这君子处理内政和处理外事的杰出能力,突出了良臣的形象。最后,也是最重要的方面,是歌颂了这位君子的品德高尚。“如圭如璧,宽兮绰兮”,意志坚定,忠贞纯厚,心胸宽广,平易近人,的确是一位贤人。正因为他是个贤人,从政就是个良臣,再加上外貌装饰的庄重华贵,更加使人尊敬了。所以,第一、第二两章结束两句,都是直接的歌颂:“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!”从内心世界到外貌装饰,从内政公文到外事交涉,这位士大夫都是当时典型的贤人良臣,获得人们的称颂,是必然的了。此诗就是这样从三个方面,从外到内,突出了君子的形象。诗中一些句子,如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、“善戏谑兮,不为虐兮”成为日后人们称许某种品德或性格的词语,可见《淇奥》一诗影响之深远了。

[赏析二]

这是卫风的一首歌儿叫做《淇奥》,在淇水汤汤,曲岸回环的岸边沙洲,有一片竹林绿得青青翠翠。想必那是一个阳光碎金,微风明丽的傍晚,这淙淙流水边的竹林啊,修长幽静,映水和鸣,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心旷高远的心思。而这样悠长的心思啊,又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起了一个绝世优秀的男子。人的思维感觉真是奇怪,完全不相干的人和风景,竟然会在感动的灵犀间由此及彼,奇妙的联系起来。就如看这个竹林的猗猗青青,就联想到了那个男子的优秀其华。这个不相干的联想啊,是思维里最微妙最幽深的感觉,在诗歌里,这个感觉就叫做“兴”。

诗歌的美,在于感觉上的美。卫风里的《淇奥》,就是在描述一个优秀的男子给人的美好感觉。这个男子,容光绝世,优雅从容,气度沉稳,深藏如水。每每读之,心里总是忍不住的惊叹,心里不尽的想象那高华的风采如玉如枳。男儿若有相貌堂堂,却并不就此算得好男儿。男儿的好,在于气度,在于性情,在于其人格的魅力。若是徒只相貌好,那便是流于男色,成了T台上的走秀。美则美矣,但并不触动内心,就如那个唐僧,其表雅尔,然说话念经却真是让人味同嚼蜡,毫无半点生趣,喜欢他的女妖精,多半都是惦念他的长生不老肉,没有多少倾慕的成份在里头。可真真的空有一身好皮相了。

而《淇奥》里的卫武公,却是一个丰华绝代的好男儿。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是指其性情稳重尔雅,而“如金如锡,如圭如壁”则是指举止庸容高华。古人治骨曰“切”,治象牙曰“磋”,治玉曰“琢”,治石曰“磨”,一个男人的性情竟然如骨般硬朗,如象牙般高贵,如玉般光洁,如石般坚定不移。举手投足之间,丰神俊朗,如金锡圭玉白璧般流光溢彩,那该是如何的灼灼其华,照人眼目?这样的男儿,既便是远远的看见,不曾交得一语半句,也会是照耀得女心女意都亮敞起来了。更何况这个男子气度竟然如琴瑟的声音那样悠远不凡:“瑟兮僩兮”。威仪棣棣,赞叹不已:“吓兮”和“晅兮”。

古人炼句,直如妙手偶得的天籁,今人无论如何的遏尽文采的翻译,都是难以企及原句的优美。“如切如磋,如啄如磨”“如金如锡,如圭如壁”这样的句子,朗郎读之,只如吞珠嚼玉般,顿觉齿颊生香,美不可言。而诗中对这个绝世男子华贵衣饰的描写“充耳琇莹,会弁如星”,更是让人艳羡那恰到好处的精炼美好,只觉是无可替代的好字。其实,男儿注重衣饰,并非是坏事。男子的衣装,也需与个性搭配讲究。衣冠不整,穿衣看不出风格者,在性情举止上一定拖泥带水,甚而邋塌。而华美的衣饰,于优秀的男子,往往是恰到好处的锦上添花。而内涵空洞无物的男子,无论穿得再是如何的个性轩昂,总透着一股子掩不住的脂粉浓墨走秀的嫌疑,要令人忍不住的觉得其面目可憎,避而远之了。可见得男儿衣饰华美的程度,还要与性情品质相得益彰才是好。如同名剑佩雅士,红粉只合赠佳人般,衣与人,彼此都要相谐才是美。而这个歌儿里其质如圭如壁的男子啊,耳垂宝玉,帽饰璀灿,“充耳琇莹,会弁如星”,真是衣与人相互映衬,照耀彼此的容光,如同好水泡好茶,其味更是绵长醇厚,令人回味不已。“宽兮绰兮,猗重较兮,善戏谑兮,不为虐兮”。风华绝代的容光是内敛深沉的,如夜色无边暗暗,而星星月儿都亮了起来,映照在深潭里。这个绝世的男儿,幽默而风趣,如天上的星星一般,一闪一闪的调皮,好玩而喜欢捉弄人。奇怪的是,被捉弄的人却也心甘情愿,同喜同乐,“不为虐兮”。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人格的魅力。

性格上的幽默是花枝上的晨露,使得花儿更真更艳,也更和人亲近。直把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的性情渲染得生姿摇曳,有万千道也道不尽风采在里头。一个好性情好气度的男子,如果不善“戏谑”,未免呆板无味,与人不亲,便不会让人心生喜悦。甚而有点象大堂之上的华贵摆设,好则好矣,但是冰冷冷的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。如此男儿,安意如说是“竹叶坏水色,郎亦坏人心”,要使人恋爱得一塌糊涂。好男儿世本有之,然只有卫风描述得如此直接大胆。春秋时期的卫国之地,是原来商纣的朝歌所在。那卫国虽是地处于一个好地方,但历代君主却是大都荒庸腐化,只《淇奥》里的卫武公是那少有的例外,所以就如黑暗里北极星般的闪亮耀眼,要歌以咏之。试想若是代代君主俱是贤明,那满天的星辰都闪亮起来,反倒显不出这颗北极星耀眼的华彩了。由此,武公遂成了中国诗歌文化里的第一位奇男子也。而那歌中用于起“兴”的青青翠竹,也从此成了中国几千年文明里君子的象征。

[赏析三]

诗序:《淇奥》,美武公之德也。有文章,又能听其规谏,以礼自防,故能入相(音象)于周。美而作是诗也。

瞻(音沾)彼淇奥(音齐郁),绿竹猗猗(音依)。有匪君子,如切(音妾一声)如磋(音措一声),如琢如磨。瑟兮僩(音陷)兮,赫(音贺)兮咺(音宣)兮。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(音宣)兮。

瞻(音沾)彼淇奥(音齐郁),绿竹青青(音经)。有匪君子,充耳琇(音秀)莹,会(音快)弁(音变)如星。瑟兮僩兮,赫兮咺兮。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。

瞻彼淇奥,绿竹如箦(音则)。有匪君子,如金如锡(音西),如圭如璧。宽兮绰(音辍)兮,倚重(音以众)较(音叫)兮。善戏谑(音学四声)兮,不为(音围)虐兮。

一、题解:

以上的《邶风》、《鄘风》和这里的《卫风》,所涉及的都是卫国之事,三者并非并列关系,也非按历史进程的顺序。《邶风》无始,亦即不是从卫国建国开始,而是从“卫顷公”开始,可谓“君子道消,小人道长”的过程;

《鄘风》无终,亦即不是写卫国的灭亡,而是主要写“卫文公”在卫国被“狄人”所灭之后重建卫国,可谓“小人道消,君子道长”的过程,这就犹如《易经》以“未济卦”结束,《书经》以《秦誓》结束,犹如《春秋经》的史实是愈来愈乱而经中则是愈来愈治。

卫国是卫康叔的封地,卫康叔是周武王的同母兄弟,在周公平定“管蔡之乱”以后,把殷商故地的“殷墟”分封给卫康叔,这是卫国的建国之始。卫康叔之后,先后又有康伯、考伯、嗣伯、[广疌](音杰)伯、靖伯、贞伯。

贞伯之后,才是顷侯(即卫顷公)、釐(音离)侯、共(音功)伯,然后才到了“卫武公”。《卫风》从“卫武公”开始,也可谓“无始”;到齐桓公帮助“卫文公”复国结束,也可谓“无终”。不过,《卫风》几乎包括了《邶风》、《鄘风》的全部时限。

《史记·卫康叔世家》中说:“武公即位,修康叔之政,百姓和集。四十二年,犬戎杀周幽王,武公将(音姜,率领)兵往佐周平戎,甚有功,周平王命武公为公。五十五年卒,子庄公扬立。”《卫风》第一篇《淇奥》就从“美武公之德”开始。

“淇奥”的“淇”是河流名称,即淇水,在卫国(今河南省境内);“奥”,在此读音为“郁”,《正韵》说:“隈(音微)也。水内曰奥(音郁)。与‘澳(音傲)’、‘隩(音傲)’通。”这里的“隈”是指山水曲折之处,“澳”是水岸弯曲,“隩”是海岸弯曲。

从“水内曰奥”来说,再联系“奥”字本来是指屋内的西南隅,《说文解字注》说:“室之西南隅,宛然深藏,室之尊处(音触)也”,“淇奥”的意思在于淇水“曲径通幽”的“幽隐”之处,以此来说,《淇奥》则是赞美卫武公内心之美德。

德在于内,众人所不能见,但是,“诚于中,形于外”,内有德,则必形之于言行。换言之,言行之美,根于内在之德,然后“意诚”而“心正”,内外一致,犹如“根深叶茂”。这就应该是此诗以“淇奥”为题的原因。

二、诗序讲解:

诗序:“《淇奥》,美武公之德也。有文章,又能听其规谏,以礼自防,故能入相于周,美而作是诗也。”

《诗序》所说的“卫武公之德”体现在何处呢?《诗序》中列举了三点:首先在于“有文章”,其次是“能听其规谏”,再次是“以礼自防”。因为“卫武公”有这样的美德,所以,才能“入相于周”。我们一个一个地来说一说。

首先说“有文章”。孔颖达先生《疏》说,“即‘有斐君子’是也。”要理解这一点,就要从“文章”两字来理解。这里所说的“文章”,是“人文”的“彰显”,亦即道德礼义彰显于言行之中。我们的依据是《周易》和《论语》。

《周易·贲(音必)卦·彖传》说:“文明以止,人文也。……观(音贯)乎人文,以化成天下。”孔颖达先生《疏》说:“用此文明之道,裁止於人,是人之文德之教”。所谓“文明以止”,意思是说,用“人之所以为人”的善性,来节制自身的言行,此为“人文”。

所谓“观乎人文,以化成天下”,意思是说,把“人之所以为人”的“道德礼义”,用来教化天下之人,以便成就天下之“人道”。这里的“观”为什么读音应该是“贯”呢?因为读音为“贯”,表示“示范给人看”;读音为“关”,则表示“观看别人”。

这里说“卫武公”“有文章”,意味着“卫武公”不仅有道德礼义的修养,而且呈现于其言行之中。有“心性之德”的人,必然有“礼义文章”;如果没有“心性之德”,那么,即使有“礼义文章”,或者难以长久,或者流于虚伪。所以,“德”为“文章”之本。

再说“能听其规谏”。有“心性之德”的人,并不是意味着就没有偏颇、过错,惟有能“听人规谏”,然后能尽可能避免偏颇、纠正过错。自以为是者,不会接受“规”;自高自傲者,不会接受“谏”。“规”与“谏”有何不同呢?

“规”是“规矩”的简化,“规矩”也就是“圆规”与“矩尺”,这是其本义。画圆、造圆、测圆需要“规”,画方、造方、测方需要“矩”,有“规矩”而不用,则“不成方圆”;自己另立“规矩”,则是“败坏规矩”。

从引申义来说,“方圆者,度之准;礼义者,德之则”,“礼义”也就是人所应当奉行的“规矩”。不过,这里既然是说“规谏”,那么,这个“规”字就是“规劝”之义,也就是说,“卫武公”与其臣友能用“礼义”相互劝勉。

“谏”是“谏诤”的简化。《说文解字》说:“谏,正也。”意思是说,见人有不正,以言辞劝说而使之能正。又说:“诤,止也。”意思是说,见人要行不义之事,以言辞阻止而使之不行或者放弃其行。人能“谏诤”很难,能接受他人的“谏诤”更难。

“卫武公”既然“能听其规谏”,意味着他平时就能与其臣友以礼义相互劝勉,一旦有偏离礼义规矩的时候,会有臣友来纠正或阻止,他也都能虚心接受。以礼义相劝勉,则能不断提高修养;能接受谏诤,则能最大限度地纠正偏颇、改正过错。

再说“以礼自防”。这里所说的“自防”,不是防范别人,而是防范自己有违背礼义的言行。前面所说的“听其规谏”是凭借别人的劝谏,犹如流水有堤坝而不能泛滥;这里的“以礼自防”是凭借自己的自觉,犹如流水自我节制而不泛滥。

人有“心性之德”,然后能“有文章”,这是先决条件。“有文章”之后,再“能听其规谏”,是外在防范措施;如果不能“以礼自防”,仅仅凭借外在防范措施,就好比是有“法律”而无“德行”,那么,就可以说是“防不胜防”,所以,“以礼自防”更为重要。

“卫武公”能够“有文章,又能听其规谏,以礼自防”,这是他在卫国所表现出来的“德行”,也是他“能入相于周”的根本原因。根据史实,“卫武公”进入周王室辅佐的时候,是在周幽王或周平王时期,《诗序》为何不说周幽王、周平王名号呢?

因为《诗经》不是记史的,而是传道的。《淇奥》所“美”的“武王之德”,虽然会因为外在环境不同而呈现出来的效果不同,但是,“德”是内在的,不会因外在环境而改变,犹如太阳之光会因远近、阴晴而呈现出不同,但太阳之光本身却不因远近、阴晴而有不同。

“卫武公”有此德行,在卫国为君,则卫国能够安宁,在任何国家为君,当然也可以使其国家安宁,关键在于每个国家的国君能有“卫武公”之德行。“卫武公”这样“有文章”之人,能够“入相于周”,如果周王能“有文章,又能听其规谏,以礼自防”,岂能衰亡?

三、第一章讲解:

原文:瞻(音沾)彼淇奥(音齐郁),绿竹猗猗(音依)。有匪君子,如切(音妾一声)如磋(音措一声),如琢如磨。瑟兮僩(音陷)兮,赫(音贺)兮咺(音宣)兮。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(音宣)兮。

先说“瞻彼淇奥,绿竹猗猗”。“瞻”是从远处望。“淇奥”是指曲折的淇水岸边。淇水在今河南省北部,在历史上曾经是黄河的支流,东汉建安时期,曹操为了水上运输的方便,改变其河道,使之改为从淇门向东北流去,从此成为卫河的支流。

“绿竹”的“绿”,意味着旺盛和青翠,充满生机和活力。翠竹有节而且经冬不凋,虚心而有容,正如修养有素的君子。“猗猗”,是指美好而且茂盛的样子。在这里,是用绿竹来说明卫武公的品质和德行之美。

再说“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。所谓“匪”,是“斐”的通假字,《说文解字》解释说:“斐,分别文也,从文非声。”什么叫“分别文”呢?也就是说,色彩的条理分明而且有序,所以用来表示深明礼义的君子。“有斐君子”也就是说“卫武公有文章”。

“如切如磋”,表面的意思是说,要像制作骨雕或象牙雕刻作品一样,把应该去掉的地方用刀锉去掉,这是对兽骨或象牙的粗加工。所谓“切”,就是“切割”;所谓“磋”,就是用锉刀去锉。“如切如磋”,是说“卫武公能听其规谏”。

“如琢如磨”,意思是说,要像治玉器那样,不仅要用刀去精雕细刻,还要用细沙去仔细打磨。“玉”本来就珍贵、细腻,只能用细沙打磨,使“玉”能够“浑然天成”。这是说“卫武公能以礼自防”,犹如精益求精,没有丝毫马虎懈怠。

再说“瑟兮僩兮,赫兮咺兮”。《毛传》说:“瑟,矜庄也。”意味着恭肃、矜持、端庄,不可有嬉戏、娱乐之心,更不可有玩忽之意。“僩”,《毛传》说是“宽大”,意味着内心的宽容与博大。“矜庄”是他人所见之仪容,“宽大”是自身所有的内心之德。

“赫兮咺兮”的“赫”字,《毛传》说:“赫,有明德赫赫然。”意思是说,明德呈现出来的光彩。“咺”,《韩诗》作“宣”,《大学》作“喧”,是说“卫武公”因为德行远播,而得到百姓的交口称赞。

“瑟兮僩兮”是说“卫武公”的“心性之德”,“赫兮咺兮”是“卫武公”的“礼义文章”;有“心性之德”,自然呈现为“礼义文章”。这是由内而外,可谓“诚于中,形于外”,所以,“君子务本”,就在于以“心性之德”的修养为本。

最后说“有斐君子,终不可諠谖兮”。“谖”字有两个含义,一个是“欺诈”,一个是“忘记”,这里所采用的是后一个意思。“有文章”的君子,终究不会被百姓忘记,在天下有道的时候,也必然会得到君王的重用。这是说“卫武公”能“入相于周”乃是必然。

四、第二章讲解:

原文:瞻(音沾)彼淇奥(音齐郁),绿竹青青(音经)。有匪君子,充耳琇(音秀)莹,会(音快)弁(音变)如星。瑟兮僩兮,赫兮咺兮。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。

“瞻彼淇奥,绿竹青青”,意思是说,看那曲折的淇水岸边,碧绿的翠竹非常茂盛。“青青”也就是“菁菁”。“有匪君子,充耳琇莹,会弁如星”,意思是说,文采斐然的君子,佩戴者光彩莹莹的玉石“充耳”,“皮弁”的缝隙之中装饰着的美玉犹如繁星。

这一段当然也是在赞美“卫武公”之德,但是,第一章所侧重的是“卫武公”因为有“心性之德”而呈现出来的“文章”,第二章所侧重的则是“卫武公能听其规谏”以及“能以礼自防”。这是从“充耳琇莹,会弁如星”而体现出来的。

“充耳”是“天子”和“诸侯”所戴的“冕旒(免刘)”的一部分。“冕旒”的两侧,各有一条丝带,丝带上对应两个耳朵的地方还各垂一颗珠玉,名叫“充耳”。“充耳”不是塞入耳内,只是系挂在耳旁,以提醒戴冠的人切忌听信谗言,亦即广纳善言。

“琇”是指用来制作“充耳”的玉石,“莹”是玉石的光彩。实际上,这是在强调“充耳”,也就是借此来说“卫武公能听其规谏”而广纳善言。既然能广纳善言,当然应该包括了不听信谗言之意,因为“充耳”本身就有这两方面的意义。

“会”的读音是“快”,指“皮弁”与头发之间的“缝隙”。“弁”就是“皮弁”,是周朝臣子的冠冕之中的一种,既有礼仪等级的内涵,也有总束头发的实际用处。“如星”,是说在“皮弁”与头发之间的缝隙上装饰着众多如繁星的玉石。

“皮弁”之冠,玉石众多,孔颖达先生《疏》说:“有其德而称(音趁)其服,故宜入王朝而为卿相也。”这也就是说,“卫武公入相于周”是应该的,是礼所当然的,意味着这是众人都能公允的。由此而引出下面的“瑟兮僩兮,赫兮咺兮。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”。

五、第三章讲解:

原文:瞻彼淇奥,绿竹如箦(音则)。有匪君子,如金如锡(音西),如圭如璧。宽兮绰(音辍)兮,倚重(音以众)较(音叫)兮。善戏谑(音学四声)兮,不为(音围)虐兮。

先说“瞻彼淇奥,绿竹如箦”。《毛传》说:“箦,积也。”此句的意思是说,看那曲折的淇水岸边,碧绿的翠竹既高又多,犹如堆积起来的一样。不过,实际上,其中还含有这样一层意思,“卫武公”之德不断地修养而得到提高,因此,德行越来越厚实。

再说“有匪君子,如金如锡,如圭如璧”。意思是说,文采照人的君子,其德就像金、锡一样,既凝练而又精纯;又像圭、璧一样,本来就有美质而又修养有成。无论是像金锡,害死像圭璧,都是“切磋琢磨”的结果。

再说“宽兮绰兮,倚重较兮”。“宽兮绰兮”的意思是说,“卫武公”待人宽容,可以“泛爱众”而能容,不会求全责备。“倚”是可以依赖之义,“重较”是“卿士之车”的名称,“倚重较兮”是说“卫武公”进入天子朝廷而为卿士,是天子可以倚重之臣。

最后说“善戏谑兮,不为虐兮”。所谓“善戏谑兮”,是说“卫武公”自身矜庄,但是,在待人的时候却“宽缓弘大”,和蔼可亲,意味着“有张有弛”、平易近人。所谓“不为虐兮”,是说发心仁善,从来没有虐害他人之意,意味着无论何时何地,都能保持本性之善。

[赏析四]

试析《卫风·淇奥》中的君子形象及“竹”意象

《诗经》中的《淇奥》篇,《毛诗序》称“美武公之德也。有文章,又能听其规谏,以礼自防,故能人相于周,美而作是诗也”。其实,对于这首时间、地点、人物都无明确指示的诗来说,卫武公只是一种宽泛形象下被选取的特例,我们更应   此诗的描写对象是卫武公,今人多泛指为有才华品德的君子。   以现代的视角来看,单纯从诗中无法确定其所指人物为谁,但为什么古时无数的注经者都要默认单指卫武公呢?而卫武公又是什么样的人呢?   卫武公虽然杀兄自立,但由《诗》至史,多对其政治成就持称颂的态度,如《国语》称其“耄而咨儆于朝,受戒不怠”。《史记》说他“修康叔之政,百姓和集。犬戎杀周幽王,武公将兵往,佐周平戎甚有功”。三国魏徐干《中论·虚道篇》记载:“昔卫武公年过九十,犹夙夜不怠,思闻训道。命其群臣曰:‘无谓我耄而舍我,必朝夕交戒。’又作《抑》诗以自儆也。卫人诵其德,为赋《淇奥》。”又因卫武公善写诗,据说《大雅·抑》和《小雅·宾之初筵》出自他的手笔,故文采斐然也并非虚誉。卫武公初年篡弑,晚修德行,一转念间,成其英名,世人对他是否当得起这千古盛名也存了宽容之心。人物会逝去,但功业不朽;吟诵的对象会被遗忘,但文采风流俱在。   《淇奥》对君子形象的刻画,是通过一系列的兴和比开始的。全诗分为三章,每一章又分为三层,第一层均以淇水岸边的绿竹起兴,从“猗猗”“青青”到“如箦”,描绘了它的成长过程。第二层则用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描写君子的文采才华,比喻他研究学问和陶冶品行的精益求精;以“充耳琇莹,会弁如星”描写其冠服仪表;以“如金如锡,如圭如璧”称颂道德之成。第三层才是正面描写并直抒倾慕之胸臆,“瑟兮僩兮,赫兮咺兮”言其德容缜密庄严,心胸坦白宽广,“宽兮绰兮,猗重较兮”言其从容宽柔,风姿温和。“善戏谑兮,不为虐兮”写其幽默风趣而不失大体,进退得宜。   与《硕人》、《甘棠》、《君子偕老》中描写的人物形象相比,《淇奥》中的君子更着重于其内质之美及其外显,强调沉潜涵养、切磋磨砺的功夫,也难怪《论语》中记载:子贡日:“贫而无谄,富而无骄,何如?”子日:“可也,未若贫而乐,富而好礼者也。”子贡曰;“《诗》云‘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’其斯之谓与!”子日;“赐也,始可与言诗已矣!告诸往而知来者。”而《大学》中更是将它上升到了极高的地位:“如切如磋者,道学也;如琢如磨者,自修也;瑟兮佃兮者,恂栗也;赫兮喧兮者,威仪也;有斐君子,终不可諠兮者,道盛德至善,民之不能忘也。”这一段话也成为了历代解释者的标准和儒家君子修身的要道。   二、“竹”意象的发展   “瞻彼淇奥,绿竹猗猗”,《淇奥》以绿竹起兴,然后以金、玉、石为比。金锡表现贵族君子的“锻炼之精纯”,圭璧则“言其生质之温润宽宏裕也”(朱熹《诗集传》)。玉在古人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,对君子与玉的关系,前人也多有论述。本文则主要分析“竹”这一意象。虽然“竹”被称为四君子之一,寄寓着中华民族传统的审美情趣与审美理想,几乎可以说是涵盖了中国古代传统人格的整个结构,但与“玉”相比,“竹”象征意义的广泛流行则经历了比较长的时期。   在《诗经》中,关于竹的记载很少,除“籊籊竹竿,以钓于淇”(《竹竿》)之类直接点明的例子外,用来起兴的只见于《淇奥》,仅此一例,且注释史上还颇有争议。   绿竹在古时有三种解释,其一,“绿”又写作“菉”,是两种草名。《毛传》:“绿,王刍也。竹,萹竹也。”孔疏以《诗经·采绿》的“终朝采绿”证“绿与竹别草”。清人解诗多用此说,如马瑞辰、王先谦。其二,“一物二名”(李巡),是一种草,陆玑《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》亦称:“绿竹,一草名,其茎叶似竹青,绿色,高数尺,今淇澳傍生此,人谓此为绿竹。”此说后人采用甚少。其三,解释为绿色的竹子,朱熹《诗集传》:“绿,色也。淇上多竹,汉世犹然,所谓淇园之竹是也。”淇卫之地乃黄河流域,比今时温暖湿润,以产竹著称。“淇园之竹”一说来自《汉书·沟洫志》:“上乃使汲仁郭昌发卒数万人,塞瓠子决河,……下淇园之竹以为楗。”另《后汉书·寇恂传》:“光武于是复北征燕代,恂移书郡县,讲兵肄射,伐淇园之竹,为矢百馀万。”宋人解诗多用此说,如“淇上多竹,君子平居,所以自修者亦至矣”(苏辙《诗经集传》);“淇多美竹,汉书所谓淇园之竹是也”(范处义《诗补传》)。当然,现在的黄河流域已难见竹类,这与气候变迁有关,如竺可桢先生所指出:“方块字中如衣服、帽子、器皿、书籍、家具、运动资料、建筑部分以及乐器等名称,都以‘竹’为头(原注:如《诗经》中器皿家具有簟、笾、筐、笛等;竹制乐器有簧、笙、篱、篪、箫管等等。),表示这些东西最初都是用竹子做成的。因此,我们可以假设在周朝初期气候温暖可使竹类在黄河流域广泛生长,而现在不行了。”(竺可桢:《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》,《考古学报》年第1期)   由此可见,绿竹即指常见的竹子,其理由还是比较充分的。当然,淇水之绿竹只是起兴的一个触发点,还没有被赋予深厚的人文内涵,玉则不同,玉的出现本身就更偏重于鉴赏品味以至于宗庙祭祀。故对于实用性的竹子来说,进入价值层面有一个发展的过程。   “竹”作为独特且鲜明的意象,首先出现在魏晋南北朝时期,这与社会的发展息息相关。魏晋时代,以“竹林七贤”为代表的知识分子反对礼教、潇洒放达,温润质朴的玉石意象已经不足以概括他们对君子的定义。植物类的形象在玄学和佛学的影响下有所上升,“竹”几乎承载了儒道释三家的精神追求。它既有玉的坚硬,但又亦刚亦柔;既有玉的温和质朴,又别具自然悠闲的品味。其坚韧有节、不畏风霜、淡泊宁静、典雅孤直的特征与士大夫人格颇为一致,在文人雅士的不断吟诵下,竹逐渐成为君子品格和美学精神的重要象征。时至今日,世人提起心目中有着根深蒂固的竹之形象时,也许会想到《淇奥》里的绿竹,尽管竹在文学、艺术、宗教中的地位,当时还没有确立起来,但“竹”代表的君子形象和蕴含的道德节操,大概是《淇奥》一诗一个无心的开端吧。

[赏析五]

《淇奥》——君子养成的范本

(一)君子标准

《淇奥》是描写中国男子最好的一首诗。从心志到性情、从外表到行为,《淇奥》对一个贵族男子做出了全面的描绘。而且它对这个“有匪君子”的描述,是写实的而非虚化的,是真切的而非想象的。所以《淇奥》刻画得那样真实细致,以致它完全可以成为一份君子养成的范本,可以让人仿照着这个人的风度,从内至外经过心志、品行、品位三方面的打磨,而后便能培养出一位浩然君子。

君子,首先是心志的确定。

一个堪称君子的人,必定是志存高远、心怀家国、奋发图强、意志坚定的人。心中无志的人,如草木无根的人,永远不能理解擎天大树为何会生得那么高、看得那么远,因为他们只满足于随风飘荡、潦草一生;而苍木是以蓝天更高为目标、以庇荫更广为自身责任,所以才能成就自己与脚下一方水土的强盛。

一个真正对社会有理想、肯担当的人,肯定不是自求安逸于一隅,不是自命潇洒于山间,不是冷笑嘲讽于尘世纷乱,不是自以为高明地超拔烦嚣、自得其乐,而是能够知难而上、负重千斤,投入世间、发挥自我。

为理想,虽任重道远,亦不忧不惧;为苍生,虽百孔千疮,亦百折不挠。真正的大慈悲,是不离红尘;真正的大担当,是不忘世间。

如此情怀,才是世间爱重的君子。

正如《淇奥》中那男子:他“瑟兮僴兮,赫兮咺兮”,因为心向光明,所以周身光彩,因为责任庄严,所以使人敬重。

其次,君子内在的心志既定,便要修炼外在的言行仪表,举手投足都呈现出行止的魅力。

比如古代贵族会佩戴玉组佩,行走时玉石敲击出九霄环佩般的悦耳之声,以提醒人们要行动有序、举止优雅,因为一旦行为急躁、举止失措,玉石的碰撞之声就不会和谐。既然在开发玉石时,玉要琢、石要磨,那么以玉为比拟的、对于人的锤炼,也是要切磋琢磨、时时修整,在知识中学习与反思、在经验里磨练与光润。

玉的品质就是:完善自我,而后润泽他人,用不刺眼的光华给予世间温和,又用不温柔的要求精细打磨自己。《礼记》说“君子无故,玉不去身”,因为玉的这些特质,便是一份严于律己、宽以待人的君子风范。——君子不能忘了佩玉,是提醒自己,不能忘了学习玉的品德。

玉是人的榜样,所以成熟君子的心态与行为,就该是在坚持自我、坚守正直的原则下,表现出来的言行,又是不刺人的、不尖锐的、不锋芒毕露的、不非此即彼的。君子为人,能和而不同、周而不比;君子为事,能圆润贯通、中正平和。

成熟君子的行止,应该是乐于适应社会而不失矜贵的,是擅于弥合矛盾而不失主张的,是惯于与人为善而不纵恶俗的,是善于亲和四方而不失威仪的。

正如《淇奥》中表彰的男子:他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,如玉一般雕琢自我、善泽他人。

再次,君子修炼着内在的从容清醒、志向操守,修习着外在的有礼有节、行止风度,亦需要更高境界的修为,就是在基本的“品格”和优质的“品行”之上,培养高层次的“品位”。

高品位的建立,与知识的堆砌、与礼教的规范不是一回事,是不能一蹴而就速成的,因为“品位”不是一个明确的标准,而是一种广泛博取后、沉淀升华而成的审美观,一种超乎纯理性层面的认知能力,是需要文化的长久浸润和对生活的用心体验,才得以点滴建立。

比如《淇奥》中那个出身贵族、知书达理的男子,就具备着这种品位:他“充耳琇莹,会弁如星”,懂得物质的贵重价值又能超越物质的财富意义,以适当的装点,点到为止地为仪容增色;他“善戏谑兮,不为虐兮”,懂得语言的幽默情趣并能熟知言语的分寸把握,以高明的语言艺术,适可而止地为生活添彩。

综合而言,何为君子?《淇奥》中的男子,就正是对“君子”形象化的表达:内在有志、外在有礼、品位有度,这是中国式男儿苍翠绿竹般的完美范式。

(二)有所坚守

中国文学歌颂品格高洁的男子,往往要么说他是“温良恭俭让”,谦和文秀;要么赞他是“守拙归园田”,独善其身;要么称他是“孤鸿号外野”,桀骜不羁。总之,要么过谦、要么过隐、要么过傲,总缺少一种全面、缺少一种涵容和中正。

而《淇奥》这首从淇水之畔的绿竹开始咏叹起的遥远歌谣,却综合表达着一个人性格里水之柔与竹之骨的双重魅力,告诉世人,男儿也可以是这样:姿态玉树临风,性格丰满完备。

其实,这就是男子汉在柔与刚之间的协调。如果性情柔和得过于温吞,就失其风骨,不免沦为晚清时期、早已被僵硬教条消磨得缺乏战斗力的东亚病夫;如果性格刚硬得过于锋利,又失其圆转,不免到处针锋相对、易陷入难容于世的狭窄境地。

所以《淇奥》用绿竹作为诗篇的起兴非常恰当,“绿竹猗猗”、“绿竹青青”、“绿竹如箦”,竹,正如朗朗男儿的形态,是坚强挺拔的、是奋勇向上的、是直立人间的,同时,又是坚实于脚下的——就像君子,能保持一份坚守的情怀。君子可在陋巷而不改其乐,可以什么都没有还依然乐在其中,那就是乐在了自己的坚守里,不改初衷、不畏评说,超越眼前、守望未来。

作为心中有坚守的君子,无论宵小怎样陷害、无论亲友怎样不解、无论命运怎样不公、无论当下怎样不顺,都不能轻易转圜内心的坚持。这样心中有定的人,即使还一无所有,也拥有着他想要的自我。生命里那份真实的初衷,原始而珍贵。

真正的勇者、真正的智者,就敢于为自己的生命留白:

不能用错误的选择,填补暂时的空缺,那会让未来的人生真正背上负累;

不能用糊涂的接纳,敷衍既定的志愿,那会让机会来临时真正错过;

不能用勉强的听从,糊弄心灵的清醒,那会让思维判断真正跌入泥潭。

人生状态不怕无所获得时的一身轻,就怕负担了林林总总之后,左右为难、进退维艰,不想要又不忍弃、怀理想又不敢追。而高贵的生命,就是敢为自己故意地留白:

只求“心之所愿”,不肯用替代物来侵犯此心守护的理想;

只走“道之所在”,不肯误入不属于大道的歧途。

国学大师王国维曾把人生的成功之路划分为三个阶段,也就是三种境界:

第一层境界,是晏殊的一句词所写“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”,这第一层境界,是一种守望,登上高楼,定下远路的目标、守望心中的远方;

第二层,是柳永词的描述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”,这层境界,其实是一种坚持,憔悴如斯,却甘愿历尽艰辛、不畏百折千回;

第三层,是用欧阳修的词形容“众里寻他千百度,暮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”,第三层境界,就是一种收获,目标达成,获得命中所盼、终于功德圆满。无论求学还是谋事,都要经历如此三重考验,方得圆满。

而君子的坚守,其实从第一层境界开始,就已经进入了一种大境界。守望此生的理想,在凉薄的夜里独登高楼,把路望尽,看似如此寂寞、如此孤独,然而思想境界没有登上过高楼的人、是不能理解那守望中的人在对目标的远眺中感受到了怎样的大欢喜,因为有望、所以肯守。

但,望见远方容易,坚定目标不易。在日益损耗的精力和希望中,不见收获、只见苍凉,是否能毅然依旧?这时候,就需要记起君子的一种重要品性,就是“士不可不弘毅,任重而道远”;这时候,也需要记得竹子的一种重要品格,就是“咬定青山不放松,立根原在破岩中”。痛也骄傲、苦也自豪,坚持的过程,本身就是一种成功。

在这么多的尽人事之后,剩下的便是听天命了。并非所有的守望与坚持,都能换来成功在握的结果。王国维先生表述的第三个圆满的阶段,只是耕耘之后的一种可能性、只是幸运降临的一种概率性,不一定都会发生。而且,如果必须要以第三阶段的实际成功,去丈量前两个阶段的守望和坚持是否有价值,那就沦落为了投入产出的功利思想,而非君子格调。因为君子的辞典里还有一句话,就叫作“知其不可而为之”——我们在实用主义已然充斥了方方面面的人生里,总该还有一些事,纯粹就是为了“应该”而去坚守,不是为了“功利”才去谋求。

我们现在的生活往往太重利、太重得失,而少了一种纯粹,一种纯粹出于本心的情感,无论是对爱情还是对理想的。而《淇奥》中的“有匪君子”不是这样,《淇奥》中的森森翠竹也不是这样。让我们也学着,给早已堆砌得太满的生命律动中,珍存一份肯于留白的坚守吧,这既是对我们所求之物本身的尊重,也是对自我生命的负责任态度。

(三)贵族心态

《淇奥》中描述的男子自然是出身贵族,所以在生产力极其低下的先秦时代,他能佩耳饰为寻常,能饰珠宝于帽缝,能登车倚栏而优雅从容。贵族,必然是建立在财富的基础上,是生活优裕的富贵中人。

但“富”与“贵”,并不是一个概念,贵族心态,并不等同于富户心理:

贵族,具有高于财富的修养,日积月累而家族传承;富户,完全依赖财富的支撑,志得意满又唯恐失去。贵族心态,视修养为重中之重,修为与教养是终其一生的必修功课;富户心理,视物质为绝对重点,显富与攀比是难以停止的行为习惯。超越财富后的贵族能懂得,珍惜和节约也是必备的贵重教养;骤得财富时的富户却以为,挥霍和纵欲才是足够的富足象征。

足够的教育,能使富裕人群走向贵族心态;专注于获利,却使乍富人群始终迷失在小户心态里。所谓富户心理,是永远以商人的目光去打量自己和他人的生命,认定数字才能说明一切;而贵族心态,是自觉以知识分子的情怀来观照世界与自身,认为志趣才能划分高下。富户之心,难脱逐利心态;而贵族之心,近乎君子情怀。

真正的贵族,培养的是一种社会责任意识,因为长久受社会福泽,所以要反馈社会、守护社会,贵族出身的人,反而可能具备强烈的公民心;而乍起的富户,传递的是一种社会投机意识,因为偶然从社会得利,所以要进一步强化收益、进一步榨取社会,富户意识的人,往往视公众利益为撷取对象。

于是最重要的区别就是:贵族心态,是在以“大人物”的标准培养自己、要求自己,胸怀宽广、志向远大,博闻强识、爱财有道,是社会发展的责任者和影响者;富户心理,只是以“小人物”的意识看待自己、固化自己,胸无大志、思维狭隘,目光短浅、生财无道,是社会机遇的取巧者和寄生者。

思维决定行为,行为决定习惯,习惯决定性格,性格决定命运。所以,一个不要求自己高尚的人,便永远有借口卑鄙;一个不允许自己卑下的人,便永远没机会堕落。

这才是一个具有贵族心态的人,之所以会尊重世间、也为世间所尊重的原因。而总是怀揣不良心理的人,却总在利用他人、也为他人所利用。

其实,贵族心态,大可以就从自己、从当下培养;而不良心理,也可以就从自身、从此刻戒掉。人活一世,好歹也要获得哪怕一次令人发自真心的尊重,即使不如《淇奥》中的理想人格那样高贵,也起码能保持基本的格调高段、不低下。

中国文化之所以那样呼吁和盼望君子的养成,不是出于光耀门楣的虚荣、不是出于光耀自身的虚名、不是出于光耀朝堂的虚浮,而是因为,这个社会,真正需要。社会真正需要那种人格的高贵,可以代代传承、服务世间。

(四)终不可忘

《淇奥》全篇都在赞誉一个男子的美好,句句写实,字字求真,似是一幅客观肖像画。而唯一流露出的主观表达,就是那重复了的一句:“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!”——那样一个文采奕奕的君子,令人终不可忘!这像是,在竭力控制着的冷静描述里,终于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了作为旁观者的深情一叹。

不可忘,这是一种人格力量。我们几乎绝大部分的人,都注定要成为他人生命里、相逢又离散的一个经过,除了少数的至亲至爱能长时间陪在身边,其余的人,终究只能是过客。纵然是朋友、伙伴、同事,也都不是各自的归人,都不免交集后又分开。你路过了我的生命,我路过了你的生命,如此而已。

既然如此,最成功的做人、最值得的遇见,或许就是能成为对方生命里的“不可忘”。不可忘,这是身为过客的角色,能做到的、最长久的停留。

一个男子,如果出众,不免容易惹来情事、徒欠风流,就算不是自己要沾染是非,也难以规避其他热情人的痴付与受伤。所以好的男人,最高明的做法,是保持得体的矜贵,令人赞不绝口,却不令人轻易靠近。距离远了,他人就不便轻易招惹;足够好了,旁人就不敢轻易攀附。那些生命中的过客,对他不曾点燃过无谓的希望,也就不会无奈的失望。这样肯为旁人芳心负责的男人,看似不解风情,实则是真正懂情。

《论语》里说“君子,不重则不威”,要使旁人对自己敬重守礼,务必自身先自重知礼。这样的男子,用自身修为提醒着过路人不越雷池、不惹彼此麻烦,又能令人深深信服而心怀敬慕,令人长久尊重而终不可忘。

不可忘,这是一道最佳的衡量,衡量出君子是否人品贵重、分寸有度,是否能使人常怀存忆之心、不带轻浮之想?

这就如同,品格高贵的女子,也是使人不忍亵渎、不敢轻忽的。女孩子能招人“爱”并不是值得炫耀的本事,女性天生或妩媚或娇嗔或柔弱或纯真的感染力,不难做到引人遐思、点燃爱情。而一个女子不单令人“爱”、更能令人“敬”,才是真正的智慧与成熟,那是理性与感性齐备而练就的本领。这样的女性,她的魅力同样吸引他人的注目,但不同的是,她能把握彼此安全的恰当距离,虽和善而不轻浮、虽美丽而不轻负,让她不希望过于亲近的人能在试探性的接近后触手即回、不敢随意,而且还爱慕不减、敬意更深。

高贵女性绝不会可爱却处处留情、可亲却伤人不断,她会热情大方而矜持、亲和平易而收敛。能处理好交往中的平衡之道,这才是一个足够优秀的贵女子,得体保护自己的能力与真正体谅他人的善意。她懂得,只有彼此都不陷入、不轻付,才能彼此都长念好、长相处。

所以“终不可谖兮”,能让人保持距离的敬爱,既不相怨、又不可忘,这是一种思想认识上的境界,也是一种为人处世中的能力。而《淇奥》中的男子做到了,以他的贵族气质,以他的君子风范。

因此说,《淇奥》是一首描写男子最好的诗。就连后世以更美的修饰语来描摹男性的词句“谦谦君子,温其如玉”、或者“积石如玉,列松如翠”,也只能是写了温润就没写刚强、写了俊朗就没写言行,都不全面,都不完满。而《淇奥》中的那位“有匪君子”,能让我们完整地确知:

他雅仪容、美服饰,勤治学、性明朗,善笑谈、擅礼节,是君子修养的万世典范。

而《淇奥》的神话更在于,有那样一个人,不靠近、不招惹,便让人感怀终身、终不可忘。

《淇奥》一诗的争议不是太多,古人意描写对象是卫武公,今人多泛指为有才华品德的君子。

诗序曰:“《淇奥》,美武公之德也。有文章,又能听其规谏,以礼自防,故能入相于周。美而作是诗也。“

泊客以为,《淇奥》描写的是以卫武公为代表的有才华品德的君子。

泊客读过《淇奥》,深深映入自己脑海的有这样的两个词:一是自惭形秽;二是高山仰止。

《淇奥》赞美的这位君子,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、“充耳琇莹,会弁如星”、“如金如锡,如圭如璧”。也即赞美的这位君子丰华绝代、雍容华贵、意志坚定、文采飞扬、性情稳重、温文尔雅、行事端庄、处事有礼。因而让人深感“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。“

不由想到古代四大美女:西施、王昭君、貂蝉、杨玉环。四大美女享有沉鱼落雁之容,闭月羞花之貌的美誉,被誉为美的化身和代名词。

但再来看下《淇奥》所赞美的君子:

“瞻彼淇奥,绿竹猗猗。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,瑟兮僴兮,赫兮咺兮。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。瞻彼淇奥,绿竹青青。有匪君子,充耳琇莹,会弁如星。瑟兮僴兮。赫兮咺兮,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。瞻彼淇奥,绿竹如箦。有匪君子,如金如锡,如圭如璧。宽兮绰兮,猗重较兮。善戏谑兮,不为虐兮。“

比较而言,对四大美女更多的是对外貌的欣赏,而对《淇奥》所赞美的君子,岂不让人生出自惭形秽之意和高山仰止之情?

正如专家所说:《淇奥》,是中国文学史上一首描写男子最好的诗篇。

言到此,《淇奥》描写的既是以卫武公为代表的有才华品德的君子,更是国人对贵族统治阶级的一种期盼和向往。

动图

诗经55

修心?养性?品生活

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是别人抢不走的:

一是吃进胃里的食物,二是藏在心中的梦想,三是读进大脑的书。

古风泊客┃也许是最有深度的古文赏析微刊

阅读原文:《诗经》第五十四篇《载驰》

徐建




本文编辑: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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